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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畜家禽间 父亲的暖记忆 | 语闻·故园

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5-04-07 11:53:00    

父亲尚未成家时,家里有头大水牛,绰号“四个牙”,身形庞大,像一座沉稳的小山,是家里的顶梁柱。小院门窄,它不能正面迈进来。每次进院,模样憨厚的“四个牙”都先歪了脑袋,倾斜了质地坚硬、大弧度弯曲的牛角,缓慢而精准地调整着角度,动作间满是对墙垛子的温柔。即将享受父亲精心准备的草料,这“四个牙”的特征就愈发凸显,眼睛发亮,画面感极强。家里还有一头“大嗓门”的叫驴,肺活量惊人,隔了几道巷子,都能听到它大分贝的嘶吼。

天井杂物多,父亲担心饲草卫生得不到保障,每次铡草都会到村后的麦场里,在麦场将干草铡好,再用秫秸栅栏一点点往家背。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我家和擅长使牛的徐家福家联手。耕犁多是两头牛。一次,在靠近北湖的长河崖耕种小麦,地里有根电线杆,快到电线杆了,挎着箢子点种子的父亲,想着引领其中一头犍子牛到另一侧,没料到这牛“砰”地撞了父亲一头,正撞在心口窝上,父亲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缓过气来的父亲没抽这牛一鞭子,而是总结教训,他说与牛无关,引领不能在牛的正前方,得在牛头一侧。一个整秋,父亲躺下得咬牙,爬起来也吐着丝丝凉气。牛撞父亲心口的这一场景里,父亲拒绝鞭打的反常选择,揭示农耕时代最朴素的真理——在土地与家畜面前,父亲与土地与家畜已形成密不可分的共生关系。

家里养过两只羊。一次父亲去火石堰锄地,起初天气晴朗,可没多久,西北天就起了一片黑云彩,雷也隐隐地来了。父亲舍不得走,想着再干会儿,结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这才往家跑。一到家,就想起拴在河边吃草的羊,赶忙朝着村前的绣针河跑。雷暴席卷的绣针河畔,羊不见了,原来是村里好心的张茂暖给牵走避雨了,张茂暖在河圲一旁的看青小屋子里,听到了羊的大声哭喊。父亲牵了羊往家跑,进了小巷,就看到浑浊的雨水涌成了长浪。还有一次,父亲转了几块地忙了一整天,把羊忘在黑豆堰东头的地垄上,大半夜才想起羊棚空着,赶忙去牵羊,却发现羊没了,很是自责。后来才知道是热心肠的董淑坤给牵家去了。这羊胆子小,天一黑就哭出了直腔,叫声在野外格外惊悚。

养过一只随性的大鹅。大鹅总将脖颈挺得笔直,羽毛闪闪发亮,不时扯着洪亮的嗓子“嘎嘎”叫几声。一个傍晚,大鹅突然见机钻出栅栏门,直奔庄西的大汪塘。走着走着,大鹅竟扑棱棱地想要飞离路面,不过飞得也不高。父亲追了半天,最后放弃,心想它就喜欢水,干脆让它自由一把。这汪塘有苇丛,有水鸟。一夜未归的大鹅,第二天一大早,东天有了鱼肚白才回来。这大鹅下蛋勤奋,就是下蛋的地点有点随意。

还养过两只鸭子,也叫扁嘴。那时,海边的“海沙子”多得数不清,每天,花上几分钱就能买到足量。这“海沙子”里面有鲜美细小的肉,连外壳吃了,扁嘴的粪便跟化肥似的,肥力十足。两只鸭子下蛋也很勤,下蛋地点比大鹅讲究,每次预估了时间差,就会迈着小短腿,一左一右赶至一处铺满了暄草的角落。大鹅的“低空叛逃”与鸭子的“精准下蛋”,构成了动物性灵的双重变奏。

20世纪60年代,父亲闯东北,去了黑龙江尚志县盛垦公社的杨木岗。在杨木岗给生产队推磨,每次要推两大桶干玉米,推出来的有颗粒粉和大馇子、小馇子,小馇子熬粥,大馇子烀了吃。没有驴,牛不拉磨,只能靠马。这马眼神不好,不能抽鞭子,一抽它可能把碾杆坐断,只能等它自己小驻、调匀气息再出发。父亲用勺子将玉米添进磨眼,大拇指来回竖着,冻得生疼,有时会影响马的步频,这马也不见焦躁,等到亮度突出的金星闪在西天,能磨一二百斤谷子。这是人和动物难得的默契。

作者:窦永堂 编辑:徐征 校对:杨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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