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住在广州市黄埔区某小区9楼的支先生反映称,其楼下的7楼、8楼两家住户产生矛盾后,7楼住户疑似安装了“震楼器”,导致住在9楼的他受到了间接影响,其因噪声问题无法在家居住。
该小区所在社区相关负责人告诉央广网记者,社区多次联系相关住户,尝试搭建沟通平台,但难以与7楼住户进行沟通,目前该事件仍在推进中。

支先生所在的小区(央广网记者 郑少纯 摄)
楼下闹矛盾
楼上邻居“躺枪”
“有家不能回”
“到明晚,我就在外面住满两个星期了。”4月23日下午,支先生接受央广网记者采访时说道。据支先生介绍,其楼下的7楼住户和8楼住户长期存在矛盾,两三年前开始,支先生不时感觉到楼下传来“咚咚咚”的低频震动声。2024年10月,7楼住户搬离小区几个月后,支先生听到的噪声变成了高频震动声,“响的时间、时长都不一定,有时候响一段时间后就不响了。”
经支先生自行排查,怀疑是7楼住户在搬离后安装了“震楼器”所致。今年3月份,支先生与社区工作人员、小区保安以及网格员一起,与4楼至11楼的用户进行沟通,发现除支先生所在的9楼外,同一位置的6楼、8楼、10楼住户也都听到了高频震动声,其余相邻住户则表示未受明显影响。
支先生表示,今年春节前后,噪声消失了一个多月。到了3月份,时有时无的高频震动声又出现了。
直至4月10日晚,震动声变成了持续性的噪声,“一直在响,吵得人非常抓狂。”在噪声的影响下,支先生及其家人都难以休息,只能另寻住处,连日来的晚上都在同事的空房里暂住,“每天洗完澡,就带着第二天的东西过去睡。”
矛盾化解受阻
“调解难”叠加“取证难”
央广网记者联系了该小区所在的社区。社区相关工作人员告诉央广网记者,2023年,社区接到了7楼与8楼两家住户之间因漏水问题产生矛盾的消息,随后开展了协调工作,双方纠纷暂时解决。2024年,7楼住户再次反映漏水问题,两家住户因此及噪声问题持续发生纠纷,社区再度介入调解,但调解期间多次联系不上7楼住户,直至后来7楼住户搬离小区。
该工作人员表示,7楼住户搬走后,8楼、9楼住户反映出现了严重的噪声问题。在这之后,社区多次尝试联系7楼住户,希望就7楼、8楼及9楼三家住户之间的问题展开调解。“但7楼业主长期回避沟通,矛盾化解缺乏突破口。”该工作人员说道,“目前,我们也在继续想办法,通过各种途径联系7楼住户,希望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聊,把矛盾化解。”
此外,央广网记者通过多方了解到,除社区外,物业及辖区内公安机关等单位也都有介入此事,但在取证上遇到了困难。因7楼住户拒绝配合调查,相关部门难以入户取证,因此无法确认7楼是否存在“震楼器”及噪声来源,也就难以推进后续的责任划分及相关处置工作。
4月23日晚上,支先生告诉央广网记者,噪声暂时消失了。上述社区相关工作人员也向央广网记者反馈了这一进展。
邻里矛盾难以避免
如何寻求“最大公约数”?
若7楼住户安装“震楼器”一事属实,是否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广东金唐律师事务所政府法律事务部主任、中国法学会行政法委员会委员王学堂告诉央广网记者,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八条规定,违反关于社会生活噪声污染防治的法律规定,制造噪声干扰他人正常生活的,处警告;警告后不改正的,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
广东晟典律师事务所毛鹏接受央广网记者采访时则表示:“若其他楼层住户因‘震楼器’产生了经济损失,依法有权要求侵权行为的实施者,也就是噪声制造者进行赔偿。”
央广网记者注意到,该事件引发了网友讨论。有网友在评论区表示,自己也曾遇到过噪声困扰。还有网友称,除噪声外,邻里之间也会因宠物、垃圾等各类琐事产生矛盾。
4月23日,央广网记者走访支先生所在的小区时,有多位居民表示,生活中也会遇到其他住户带来的噪声问题等。“邻里之间应该互相理解,大家都应该有意识地减少噪声。”和支先生住在同一小区的张女士说道,“如果出现矛盾,应该要加强沟通,好好协商。”
另一住户王先生认为,矛盾双方应互相包容理解,加强沟通,必要时需找物业、居委会等第三方进行调解,不应使用会干扰到其他住户的方式去反击。
住户刘小姐则向央广网记者分享了其遇到过的邻里矛盾化解的事。在刘小姐与邻居因漏水问题产生矛盾后,社区介入协调,双方达成一致,矛盾也就化解了。“出现邻里矛盾时,双方不应互相折磨报复,应各自承担责任,积极解决问题。”刘小姐说道。
王学堂律师表示,“《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二百八十八条规定,不动产的相邻权利人应当按照有利生产、方便生活、团结互助、公平合理的原则,正确处理相邻关系。”
“通过这个事情可以发现,邻里关系如果处理不好,对生活的影响是很大的。”毛鹏律师则建议,“遇到邻里纠纷,最好是通过协商解决,协商渠道包括双方自行协商,通过物业公司、居委会、法院协商。如果协商不成,可以考虑通过诉讼方式解决。如果自行采取不当方法进行反击,可能引发自己更大的损失,甚至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央广网记者注意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噪声污染防治法》第六十五条规定:家庭及其成员应当培养形成减少噪声产生的良好习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饲养宠物和其他日常活动尽量避免产生噪声对周围人员造成干扰,互谅互让解决噪声纠纷,共同维护声环境质量。使用家用电器、乐器或者进行其他家庭场所活动,应当控制音量或者采取其他有效措施,防止噪声污染。
另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噪声污染防治法》第七十条,对噪声敏感建筑物集中区域的社会生活噪声扰民行为,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业主委员会、物业服务人应当及时劝阻、调解;劝阻、调解无效的,可以向负有社会生活噪声污染防治监督管理职责的部门或者地方人民政府指定的部门报告或者投诉,接到报告或者投诉的部门应当依法处理。
“邻里关系属于社区治理里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广州市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彭澎接受央广网记者采访时表示,“邻里之间最理想的关系是‘守望相助’,最起码的是‘邻里不干扰’。”彭澎认为,当邻里矛盾产生,矛盾双方、社区、物业都应参与到调解过程中来。“通过社区、物业等方面的及时干预,多方形成合力,寻求‘最大公约数’,将问题化解在小,是在矛盾产生时较好的解决办法。”
新闻多一点
生产、销售、使用“震楼器”都违法
北京市京都律师事务所李泽瑞律师表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噪声污染防治法》第八十七条规定:违反本法规定,产生社会生活噪声,经劝阻、调解和处理未能制止,持续干扰他人正常生活、工作和学习,或者有其他扰乱公共秩序、妨害社会管理等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由公安机关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7楼住户的行为实际上已经违法,辖区公安机关可以对其作出警告、罚款等行政处罚。”
李泽瑞介绍,如遇到邻居产生噪音影响生活,首先应当进行协商,尽量相互理解。如果协商不成,可以寻求街道居委会、物业、派出所等第三方介入协商。实在不行,也可以寻求司法救济。《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二百八十八条规定:不动产的相邻权利人应当按照有利生产、方便生活、团结互助、公平合理的原则,正确处理相邻关系。“也就是说如果无法调解,受噪音影响的一方可以起诉制造噪音的一方排除妨害,停止制造噪音。”
“所谓‘震楼器’,其实是一种震动马达,在使用时会发出较大的噪音。它原本是在工业生产中用于振动筛分的一种设备,但经过‘改造’,逐渐被应用于‘解决’邻里矛盾,这才有了‘震楼器’的名字。”李泽瑞介绍,工业生产中正常使用的震动马达并不违法,可一旦将其“挪移”到生活领域,作为扰民手段,它的生产、销售和使用就都存在合法性缺失的问题了。实践中,“震楼器”的生产和流通并没有产品批文和许可证,也不符合我国产品质量法中关于生产者应当在其产品上标注产品标识的明确规定。“也就是说,‘震楼器’的生产和销售活动都属违法行为,在合法的产品名单中,在正常的邻里关系里,原本都不该有‘震楼器’的存在。”
而且“震楼器”的销售行为属于违法,其实这已被司法实践所确认。2023年,广东省广州市海珠区法院受理了一起因被告使用网购“震楼器”报复性扰民而引发的邻里纠纷案。结案后,法院向某电商平台发出司法建议,建议电商平台依法整治通过网络销售“震楼器”的行为。有关平台收到司法建议后,迅速采取措施,下架了全部“震楼器”及其相关产品。
“使用‘震楼器’的一个常见原因,是楼上噪声影响生活,在沟通无效、投诉无果、正常渠道走不通的情况下,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连累无辜邻居,自己过不好也不让别人好过。”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梅志罡表示,对于邻里间的噪声纠纷,目前司法干预的效果是有限的,认定难、取证难、执法难、维权成本高,且违法成本低。在法律难以介入的情况下,才催生了“震楼器”这一畸形商品。
“通则不震”,梅志罡认为,要杜绝震楼,一方面要引导教育大家改变生活方式,让邻里有更多的理解和包容;另外,通过城市更新工程,在老旧小区改造的过程中加强楼房降噪技术的运用。此外,更重要的是继续强化社会基层治理能力,形成一套针对邻里噪声纠纷的沟通、调解、监管、处置机制,赋予基层执法者更灵活的权限,体现法律的威严公正,噪声扰民当止,震楼报复也不行,违者必将受到惩罚。让正常渠道走通,让守法讲理有用,“震楼器”自然就会销声匿迹。
来源:央广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