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酒杯又一次见了底。
琥珀色的威士忌在玻璃杯底晃荡，映出他眼底猩红的血丝，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他几乎没合过眼。
“程野哥哥……”
孟安然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怯生生地站在书房门口。
“你、你不能再喝了。”
程野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出去。”
孟安然的眼眶瞬间红了，但她不敢违抗，只能轻轻关上门，走廊里传来她委屈的抽泣声，程野却只觉得烦躁。
他抓起酒瓶又倒了一杯，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程野麻木地盯着墙上那张合影，那是温北栀第一次完成任务时拍的，她冷着脸站在他身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她真的背叛他了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绕着他。
酒杯再次斟满，程野打开电脑，调出阿杰死前最后几天的行踪记录，那个传假命令的人至今没找到，但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若有若无地指向孟安然。
“程哥。”
阿城敲门进来，神色凝重。
“有消息说……西区码头出现了张老三。”
程野的手指一顿。
张老三是半年前被他亲手处决的叛徒，尸体丢进了公海。
“你确定？”
“千真万确。”
阿城递过照片。
“有人在海鲜市场拍到的。”
照片上，张老三正在鱼摊前挑拣，虽然戴着帽子，但侧脸的刀疤清晰可见。
程野声音沙哑。
“查。”
“查清楚是人是鬼。”
三天后，调查报告放在了他桌上。
那个靠海的渔村有个传统，凡是海上漂来的，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都会打捞上岸。
活人救治，死人安葬。
程野盯着报告上的文字，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如果张老三能被救……
那温北栀呢？
他猛地站起身，打翻了酒杯，酒精浸湿了文件，却遮不住那个渔村的坐标。
“调所有监控。”
“从渔村到城区，全部调出来。”
屏幕上的画面一帧帧闪过，程野的眼睛酸涩发疼，却不肯眨一下。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某个画面上。
熙攘的集市中，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正在鱼摊前付钱。
虽然只拍到侧影，但那截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枚铜钱手链。
那是他给温北栀的护身符。
程野突然笑了。
笑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吓得门外的保镖面面相觑。
“准备车。”
他抓起外套，眼底翻涌着疯狂的光。
“现在就去渔村。”
程野的车队抵达渔村时，大火仍在肆虐。
浓烟滚滚，火舌吞噬着木质房屋，热浪扑面而来，灼得人皮肤发烫，村民们的哭喊声、泼水声混杂在一起，整个村子乱作一团。
程野站在车旁，冷眼望着这一切，眉头微皱。
他本可以袖手旁观，这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火焰吞噬的房屋时，心脏却猛地收紧。
温北栀会不会在里面？
“去帮忙。”
他冷声下令。
手下们愣了一下，但没人敢违抗，立刻分散开来，有的提水，有的救人。
程野大步走向火场，黑色风衣被热浪掀起，像一只展开的鹰翼。
有村民认出了他，惊恐地后退。
“恶魔回来了！”
“快跑！他要来杀我们了！”
尖叫声四起，原本救火的人群瞬间乱作一团，程野充耳不闻，径直走向火势最猛的一处，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
热浪扑面而来，他眯起眼，在浓烟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
他退出来，又冲向下一间。
“程哥！危险！”
手下想拦住他，程野一把甩开，声音冷得像冰。
“滚开。”
火势渐弱时，整个村子已经一片狼藉，程野站在废墟中央，西装沾满烟灰，掌心被烫出几道血痕，村民们瑟缩在不远处，恐惧地看着他，没人敢靠近。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最后淡淡开口：
“温北栀在哪？”
人群一片死寂。
老族长拄着拐杖走出来，颤抖着声音。
“你、你找她做什么？她已经死了……”
“尸体呢？”
“丢海里了……”
“是吗？”
程野突然抬手，枪口顶住老族长的额头。
“那我换个问题，谁救了她？”
扳机扣动的声响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温向烛扶着受伤的奶奶站在不远处，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眼睛冷得像淬了冰。
程野的枪口缓缓移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那你说，她在哪？”
温向烛还没开口，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废墟后冲出来，挡在他面前。
“不准伤害阿烛哥哥！”
那是个满脸烟灰的小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辫子，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程野的枪口顿了顿，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温北栀也是这样，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挡在他面前。
他慢慢放下枪，蹲下身，声音出乎意料地轻。
“你认识温北栀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突然，一个瘦削的女人冲了出来，手里举着一根烧焦的木棍，歇斯底里地喊道。
“滚出去！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吗？”
程野眯了眯眼，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他冷笑一声，抬手示意手下退后，自己则一步步逼近她。
“你见过她，是不是？”
女人浑身发抖，却仍死死瞪着他。
“是又怎样？她比你有良心！她救了阿宝，救了老李，还帮我们灭火！你呢？你除了杀人放火还会什么！”
程野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还活着。
她真的在这里。
他猛地举起枪，眼眶通红。
“她到底在哪？”
“我在这，程野。”
“把枪放下。”